隔岸观火
SarawatTine
*《人间失格》影响产物
“时间总是无用。
我踩在一片虚无里，穿过黄昏氤氲的水汽、望不穿的秋水、绵密的流年，悄然独存。”
01.
Tine喜欢去画展。尽管他常常难懂画幅中蕴藏的深层内涵，难解画家们高超的笔画技法，但他享受在宽敞明净的展厅里游荡，头顶傲然的射灯，那里悠然闲适的氛围流动着将身体包裹，三三两两窃声私语的人们无休止地经过。
还有什么呢？
感觉。
不同于自然界动物为生存而练就敏锐的嗅觉听觉，单单是第一眼看见画作的感觉。它带给大脑的第一印象、它部分的特立独行、鉴赏过后它的余韵，都令他心驰神往，如醉如痴。
他经常清晨一个人搭公车，从遥远的边际不顾时间地穿过城市中心，到达另一端点的展厅。在那里滞留一整天，在日暮时分才搭车回程。此时的公车人满为患，互相推搡。他总是寡言，看起来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。
每天的循环往复，如出一辙的匆匆步履，不起波澜的淡淡面容。Tine似乎没有知觉。变与否于他而言并不重要。
02.
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幅画前再也挪不动脚步。
灰黑色背景中央一团抽象的火苗，炽热猛烈又无所依托地燃烧着。仿佛用尽全力涌动跳跃，把木柴与煤炭一扫而空、拼命抽干画面中每一寸空气，星子像要冲破画框般横冲直撞、蛮横无理。
不知不觉深陷其中。不大的画幅中却是强劲的张力、生命的迸发、灵魂的激进、自我的斗争。乌烟瘴气，又赤裸裸地鲜活；一朵秾丽，又长满利刺的血色玫瑰。
在它面前，Tine眷念着，却又想逃离。
“难道你喜欢它吗？”
Tine闻声望去。
突兀的发言者说：“我不喜欢。”
“嗯。”他浅淡地回应。
“不好奇？”
“一点也不。你的喜好与旁人无关。”
“可这就是我的画。”
Tine转头又望了他一眼。
然后默默走出了展厅。
03.
多久没有在白纸般单调乏味的生活中下定决心买醉了呢？Tine自己也完全没有想过。
这一冲动强烈地攥住了他。
罢了。嗜酒性也。冰冷的酒精下肚，体内翻江倒海喷涌而出的热情才会被冲淡遏制。他细细眯着眼。
面前酒瓶逐渐露了底，他也不贪杯，微醺着登上酒馆所在那栋高楼的天台。
酒馆位置很好，高楼天台能够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与车水马龙。
吹黑夜里自由自在隐匿的风。Tine张开双臂，任凭晚风吹拂过白衬衫的衣襟袖口。
倏然间一瞥，一个黑色人影站在高台栏杆外。
04.
“是你。”
Tine脱口而出。
那个人回头。
“你好。好久不见。”
真是个怪人。明明下午刚认识。
“请问你是要往下跳吗？”
他撑着栏杆，漫不经心道：“可能是吧。”
Tine走到了栏杆旁边。让自己正对着那个背影。在那个人面前，他眷念着，却又想逃离。
“你想让我挽留你吗？”
“随你的便。”
什么臭脾气。
但他不忍心。
“我不想在这样浪漫的夜晚目睹生命凋亡。无论是谁。”他做了漫长的停顿。那个人也不催促，一点也没有将死的急迫不安。只转过身来，在静默里深深凝望着彼此。
“我未曾眼见心脏被掏空了附着在纸张上的画面。初见是你，那竟是只有你才可能被描绘的存在。
“痛苦的生命原型与自我的矛盾抗争，我们活在永恒的分裂冲撞中，但如此才是真实的、丝毫无惧欺瞒污垢的。因此而付出长久孤独作为无悔代价。
“我想我需要你。Sarawat。”
早已明了的画作右下角用铅笔浅勾的作者名。
四目相对，一栏之隔。
两者陷入了暧昧的沉默。
Sarawat的目光半寸也没有从他眼眸里游离到别处去过。自始至终地露骨，低沉地闪着细微光芒。
Tine没由来地想，哪怕是转瞬即逝的爱情，他也心甘情愿。
至少它热烈短促地存在过。
Sarawat逐渐逼近。交换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。
Sarawat身上的烟草味混合着夜晚水汽潮湿地扑面而来，令他在其中沉溺。
在风中凌乱的发丝、稀薄的月光、膨胀的天台倒戈的绚烂银河、我和你。仅此而已。
Tine脑袋一片空白。只听见那个人伏在他耳畔低声说：“我正在你身旁。”
05.
从那以后，他们常常随缘地遇见、一同喝酒抽烟、无所事事地游走街头去逛画展、接蜻蜓点水般的吻、再坠入情爱与肉欲的深渊。
像两头迷茫失所的小兽缠斗，像行尸走肉的狂欢，像末日降世前的加速燃烧，火焰赤诚而惺惺相惜，交融而无时不刻地发送着警戒意味的讯号。不计后果地追逐现世一晌贪欢。
是暂时的灵魂伴侣。是遗弃的神的爱人。
06.
Tine垂眸注视着报纸，再落寞地把它粗糙地卷一下，扔进垃圾桶。
报纸头条是当地一位青年画家跳楼自杀的报道。
Tine深知自己留不住他，从来都是。在天台相遇的那次只不过是放手一搏，未曾想过有何胜算；Sarawat从来的打算都是离开，他是一段突入的插曲。他细细眯着眼睛，屈膝盘坐在了仓库泼洒了汽油的地面上，把火柴擦燃了。
但是没有关系。我们遗世而独立，彼此珍重，我想我依然需要你。
火焰径直落下。
欲图隔岸观火，终究引火上身。
*感谢网易云的创作歌单做bgm 太有感觉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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